西风没落

朋友的朋友西风没落写的诗，我每次长途旅行时必然带在身边，同时还有赋格的文章。有一回出门的时候忘记拿上，只好在尼泊尔一个没有打印机的小破网吧里抄了一遍在本子上，长诗啊，那真是抄到手软。

银子（节选）

1

就这样开始了，空虚中的爱情。
砂子滑落，时间在你的手上流动，
欲望的手，要是我轻轻战栗，
这只手它可以被我抓住吗？
被我触摸被我融化被我带向无名的空中。
就这样开始了，哀伤和甜蜜，瞬间的火焰，
手指和手指的寻觅，花朵无处倾诉。
手和手的迷失，像层层叶子被风吹动，
时间开启了什么样的庭院，黑暗又腐朽，
但是，银子的声音在低低荡漾。

2

镜子给了我太大的空间，
镜子在摇动世界。
能看见这么多的自己，
就是痛苦也要接受。
你是凉风吹透了我的衣裳，
你是银子，细细的蓝眼线涂抹的银子。
你的沉默带给我温柔的时光——
就像窗外明亮的大街还在建设中。
当你把垂下的头发再送回原处，
你的脸比银子黯，你的手比花朵轻。

3

我最好现在就学会别离。那十六的月亮
照亮的酒馆和出租车——黑暗中的
漂流已经结束。我最好现在就放下思念，
像放下好与坏的抉择，放下欲望的手。
我最好现在就叫心灵空空荡荡，
把幸福变成面包，
熄灭意志的火焰，
叫自己和老树一样穿越冷冷的冬天。
我最好现在就学会别离，
像岁月在流动中静止。

4

空洞的时刻，树上的天空灰暗，
我在厨房做粥。
混沌的黎明，
没有梦痕。
苏醒的世界，
没有大风。
叹息，它是银子涂抹的灰色，
叹息，它是空洞的时刻里新鲜的米粒。

5

我有过期待的时辰，叹息和心跳的时辰，
此刻都和你身上的香气混合了。
这香气就是在我离开你以后，
还在我的身畔回旋，叫我梦中惊觉。
思念在冬天多么温存，它是冬天的阳光和青草；
思念在我们的身体里，把我们摇荡成钟。
如果我们变成了钟，
就让声音像冷却的青铜上的火焰，
只在阳光里暗暗流淌。
别吭声，别说出我们爱！
就叫我们空虚的身体
在阳光里寂静地游荡。

6

找不到山谷，
就消失在人群里；
找不到太阳，
就迷失在你的身体上。
可我只能更久地
呆在街头，漫步风里。
寂寞的时光，
只有音乐带我去远游。

7

美好的事物就这样短暂，
它照耀我时就已经消失。
可她的躯体、她的声音，
就像星星碎裂在我的思念里。
欢乐。揪心的欢乐，
让我选择死亡的诗歌。
美好的事物就这样短暂，
她是银子，
在冬天叫夜晚泛着青草的绿, 她是马头琴歌颂的银子。 　

8

我要和泥土一样承受你，
我抱着你，
消磨掉全部时光。
时间着火了，世界在颠倒，
我要和泥土一样承受你，
用静止追逐无穷的欢乐。
沉默，在全部的时光里——
沉默就沉默吧。
银子在岁月的幽暗中发着微光。

9
A
肉体的欢快藏着大悲哀，
但我却无法放弃。
迷人的身体就在眼前，
你不能叫她暗自衰败。
B
抚摸和拥抱，
多么实在的身体，
可她比云朵更虚无。
你要把她抱得更久，
还是现在就放开；
你要抱走一坛泉水，
还是含上一口就离开。
带着感激和回忆，
我离开。
C
渴望敲击着我，
渴望把我引向她的怀抱，
渴望不是不朽，
渴望它击倒我。
D
要是金钱你就把它抛弃，
而不是等它自己丢失；
要是渴望你就把它抹平，
而不是等它冷淡破碎。
迷人的身体就在眼前，
我爱她，
而后离去。
喜悦啊，就是悲伤。
黑暗中的音乐只是叫颓败来得无知无觉。

10

灵魂黯淡了，肉体才明亮；
我有了你，生命才圆满。
可我们就要分开， 就要彻底分开。
我就是日夜把你思念， 也不比婴儿更单纯；
你就是百般曲折温柔， 也不比婴儿更坦然。
拥抱在黑暗中，
痛苦在黑暗中。
爱着的人，
束手无策。
爱着的人，
被时间驱使。
烟雾和细雨的冬天，
我只是茫然漫步。

11

我想把你凿空， 放进我的诗篇。
我想把冬天凿空， 放进我们的疯狂。
我想把我凿空， 放进你的欲望。
我想把岁月凿空， 放进我们的黑暗。
我想把世界凿空， 叫它和我们一起飘。

12

银子，你的声音堵住了我的耳朵，
我不再听到更好的声音。
银子，你的颜色遮蔽了我的眼睛，
我不再看见更好的颜色。
银子，你是我对生活的全部渴望，
我把你捧在黑暗中。
我用鸟叫、阵风、衰草把你覆盖，
用最普通的事物把你覆盖。

13

我惧怕，我的恐惧比黑夜多，
是无情的爱带来了恐惧，
是你带来了恐惧，
是我自己选择了恐惧。
在暗夜里跌宕起伏的身体，
有着火焰的亮和老虎的脚爪，
它抓住了我，
叫我在你的身上燃烧成灰。

14

看不见你，就留在黑暗里，
听不到你，就当去了远方，
我就这样被无名之手抛弃。
混沌着，混沌着，
混沌着，混沌着……
我用诗歌刻写时间和死亡的步子。 　　

15

我要看着你说出你，
我要抱着你沉思你。
不论有多少头绪，
我要拨开它们，像走遍千山万水找到一块银子。
我要把你写在天上，哪怕是彗星的出现又消失，
我要把你写在大海，哪怕是空花泡影。

我要看着你说出你，
我要抱着你沉思你。

谨慎的你，
犹豫的你，
害怕的你，
严肃的你，
松弛的你，
宽容的你，
幽深的你，
浑浊的你，
清洁的你，
安静的你，
动荡的你，
持久的你，
更新的你……

我要看着你说出你，
我要抱着你沉思你。
我罗列你再失去你。 　　

16

我写你的乳房，小乳房……
它是银子做的，
亲的时候也可以倾听。
我听到的声音叫你不朽，
我听到的声音使它成为爱的巢穴。 　　

17

我不知道你在何处，
在做什么，我在想着你；
我不知道你在亲谁，
在赞美谁，我在想着你；
我不知道你在怕谁，
在怀念谁，我在想着你；
我不知道你在醒着，
在厌恶谁，我在想着你。
你当然还在这个城市，
在我知道的地方，在我的思念里。
可你在吗？
我多么疑虑，
我比今早的寒风有更多的疑问和冰凉。

18

天空对我们关闭了，
苔草的春天寂静，
苔草的绿和黑暗一致。
你的嘴唇柔弱，
像花朵摇曳清风——
它给了我牙齿的沉重。
我爱你，
我怜悯自己，
我在生活和智慧的阴影下逃逸。

19

银子沉默着，风在天上，
智慧在人民中间流淌，
情侣在街头飘散，
我坐在寂静的广场。
我没有什么举动，
也没有什么计划，
爱和思念掉在我的怀中，
就像一块无处安置的石头。
一块石头，
我衰老在春天。

裁缝

夕阳西下

还是冬天的时候。

等我们的小院儿收拾好，裁缝就可以有宽敞的工作台了。